真金不怕“火”炼：探访深圳水贝黄金珠宝市场

黄金珠宝每次涨价的浪潮中，众人眼光几乎齐刷刷转向位于深圳市罗湖区的水贝黄金珠宝市场，媒体和自媒体均概莫能外。这是因为，水贝黄金珠宝市场已是这个行业的风向标。在我国，有这样一句话广为流传，即“中国珠宝看深圳，深圳珠宝在水贝”。

一个市场被关注、被聚焦，“火”起来的好处，自然是很多。但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，被关注、“火”起来的另一面是：凡和水贝黄金珠宝市场有关的一丁点报道，都可能迅速发酵并引发全国关注，比如最近市场上推出的“金包银”等商品。

但真金不怕“火”炼。透过喧嚣的舆论场，记者近日多次来到水贝黄金珠宝市场探访发现，互联网喧嚣之外，水贝其实是个活力充盈、交易透明、秩序井然的黄金珠宝市场。

随着采访深入，偏见消弭，“为什么是水贝？水贝为什么能？”等问题，也变得日渐清晰——

01.不一样的水贝

没到过水贝黄金珠宝市场前，黄金珠宝市场的印象通常是其他地方给予的。比如，旅游景点卖场的大棚下，一排排玉石珠宝陈列着。还有就是稍微高端的现代商业体内，穿着考究的年轻营业员在零星分散着的黄金首饰玻璃柜内，不停招呼客人……这场景也是大家可以想到的普遍情形。

甚至到了深圳，从3号地铁线的水贝D1地铁口出来，除四周林立高楼上贴着金色的“水贝珠宝总部大厦”“水贝银座”“水贝金座”等字样，能给人以“这里和黄金珠宝有关”的感觉外，似乎没有其他特别的。但只要随机地转入附近任何一栋写字楼并沿着扶梯下一楼就会发现：和地面被道路切割和各栋独立高楼分割的场景不一样，下方是完全打通了的商业聚集地，里面亮堂堂的，金灿灿的！熙来攘往的一拨拨客户，正一脸平和地挑选自己心仪的黄金珠宝首饰。墙壁上，电子屏幕实时播出每克金价的动态。

“这里大约1平方公里范围内集聚着近8000家法人企业，吸附近7万人就业，拥有专业市场超20个。”罗湖区商务局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集聚度高，这是水贝黄金珠宝市场的一大特征。

产业链完善、产业规模大、产品品类丰富、珠宝品牌多，这也是该市场的主要特征。据介绍，2024年该片区营业收入达1369.84亿元。

“水贝的钻石加工量占到上海钻石交易所交割量的80%。”罗湖区商务局介绍，水贝片区的交易产品涵盖了黄金、钻石、翡翠玉石、珍珠、彩宝、琥珀、银饰、珊瑚等所有的黄金珠宝首饰。

商业模式上看，这里既有自产自销、委托加工，也有单纯批发、单纯零售以及批零结合等模式。从交易产品类型看，黄金产品占80%，钻石占10%，宝玉石等其他占10%。

广东省金银珠宝检测中心、广东省质量监督金银珠宝检验站分站主任（站长）张新荣告诉记者，她2000年随公司工作人员到深圳参与检测时发现，当时有相关检测能力和资质的机构不多，对市场切入也不够深，所以公司很快决定2001年进驻深圳设置分站，2002年公司正式在深圳落地运营。

“我在深圳从事检测工作已23年，以前这一代叫水贝工业区，到处是生产型厂房，最高的楼层不过5至6层。”张新荣颇有感慨地说，现在水贝处处是耸入云霄的高楼大厦，这里面除从事黄金珠宝批发零售外，还聚集大量黄金珠宝检测机构、研发机构和企业总部，是深圳现代化国际大都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

罗湖区商务局介绍，从企业分布看，水贝约有10%企业从事黄金熔化、珠宝镶嵌、珍珠打磨等生产加工，超80%企业从事批发、零售等相关业务，另有约10%企业从事检验检测、培训服务、展示交易或包装服务等配套经营活动。

珠宝品牌多是水贝市场的又一大特色。据介绍，水贝拥有周大生、周六福、星光达、港福珠宝等40多家零售类和制造类品牌。“全国90%以上的珠宝品牌都在水贝设立了品牌运营中心或采购中心。”罗湖区商务局介绍，我们成功培育了周大生、周六福等珠宝企业上市。近日，贵金属手表设计商——深圳西普尼精密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也在港交所提交上市申请，正冲刺上市。

02.为什么是水贝

在水贝负一楼珠宝商场，记者发现，这里的金银珠宝琳琅满目，金灿灿的一片。难能可贵的是，和其他地方的黄金珠宝门店相比，这里人流很大，周末更是人潮涌动。

原本属于小众的高端商品，水贝凭什么吸引到大量顾客？为什么是水贝？深圳市黄金珠宝首饰行业协会秘书长张文扬告诉记者，水贝黄金珠宝市场是中国目前最大的黄金珠宝产业集聚地。

对于水贝黄金珠宝市场的产业发展历程，可追溯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。张文扬说，水贝黄金珠宝产业的发展和中国改革开放同步，罗湖有毗邻香港的地理优势，依托深圳改革开放的政策红利，很快就吸引一大批黄金珠宝领域的“三来一补”企业落户发展，之后该产业又不断转型升级，逐步形成目前国内最大的黄金珠宝首饰研发创新中心、加工制造中心、展示交易中心、品牌集聚中心以及信息交流中心。

这种背景下，水贝很快就汇聚周大生、周六福、萃华珠宝等一批知名的上市企业。“据我们统计，整个水贝黄金批发市场份额占全国的50%，黄金实物交割量占到上海黄金交易所的70%。”张文扬说，在全国黄金珠宝这个行业，水贝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

张文扬说，水贝吸引散客的原因是，水贝以批发模式为主导，即以大宗批发为主，减少了中间环节，成本相对更低。

多位在水贝开金店的经营者告诉记者，一般情况下，在水贝每克黄金的售价要比其他地方低100元至200元不等。这样，以购买一条50克重的项链为例，在水贝比其他地方省5000元至10000元不等。

除了减少中间商赚差价带来的吸引力，张文扬还谈道，水贝有7000多家企业在这里竞争，这推动了工艺的创新和款式的多样化，也增强了对顾客的吸引力。

当然，作为全国最大的黄金珠宝产业集聚地，水贝的商家也会根据市场需求，灵活推出适应消费者需要的新品，而在交易过程中，由于外界的误解、误读或个别商家本身在宣传上的误导，确实难免出现一些纠纷并引发舆论关注。比如，前述提及的“金包银”。

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罗湖监管局工作人员介绍，所谓“金包银”，是指以纯银为基底，采用电铸工艺在表面沉积一层足金（厚度通常在5~30微米）饰品。镀金银首饰主要分为“包金”和“镀金”两种工艺，彼此之间区别较大。“包金”工艺是将金箔包裹在银胚表面后加固，金层较厚。“镀金”工艺是通过电镀的方式形成金镀层，金层较薄。

记者采访了解到，目前市面上大多数“金包银”实际是镀金银首饰，俗称“金包银”。“‘金包银’作为一种商品，迎合消费者多元化的需求，这没有原罪。”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罗湖监管局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“金包银”具有价格低廉、外观与纯金首饰几乎无差别等优点，可以满足消费者多元化的需求。

据介绍，“金包银”以银为基材，表面覆盖薄层黄金，成本仅为纯金的1/10左右。加上佩戴后，外观与纯金首饰几乎无差别，可满足消费者在朋友聚会、日常佩戴等场景的需求。缺点是，保值性差、工费占比高，加上镀金层易磨损掉色引发纠纷。

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罗湖监管局表示，“金包银”饰品的核心价值大多在于“外观平替”，而非真实贵金属价值。若消费者能接受其短期使用属性，则可作为高金价下的过渡选择。但若要追求长期保值或投资，则仍需回归纯金产品。

“只要购买者在信息透明的情况下自愿购买，商家如果也不存在虚假宣传，那么，‘金包银’本身就是一种正常可以流通的商品。”前述工作人员表示。

03.金灿灿的背后

“金包银”只是水贝这个行业先行者在发展过程中，率先遇到的新情况、新问题，但办法总比困难多。针对消费者关注的问题，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罗湖监管局于2024年10月率先在全国推动出台了《深圳市规范镀金银首饰行政告知书》，从产品名称、标签标识、印记和检测证书等方面规范生产、销售企业及检测机构经营行为。

罗湖监管局工作人员介绍，前述《行政告知书》对镀金银首饰的名称、标签标识、印记、检测证书等提出了明确要求：产品命名上，镀金银首饰的命名必须规范，如“镀金银手链”或“镀金银项链”，且仅在采用机械加工方法将金牢固地包覆在银饰品上时，才可称为“金包银”；标签标识方面，镀金银首饰必须配备标签，其中应明确标示产品名称、生产厂家信息、执行标准、总重量以及合格证；印记要求方面，镀金银首饰的印记在材质方面仅限于标注银及其纯度；检测证书中的产品名称需遵循规范，与实物相符。若需在备注栏中标注金、银重量，必须经过检测机构的专业检测，并提供相应的检测原始记录。

《行政告知书》一出，行业规范和执法有了新标准和具体要求，记者在水贝走访注意到，地下珠宝商场的很多场域，其实很难看到“金包银”商品，很多商家明确表示不卖“金包银”，如需购买，则需到专门门店购买。

从地下珠宝商场出来，在贝丽北路、水贝二路一带的沿街铺面，记者注意到，有多家招牌醒目的“金包银”门店，记者走进去后，销售人员大大方方给记者介绍“金包银”商品。记者注意到，这些“金包银”的商品上都挂有小标签，上面明确写有商品的名称、总重、金重、银重以及工费多少钱一克，销售员根据当天金价计算价格。

“‘金包银’商品的价格通常只是纯金十分之一，平时佩戴从视觉上看不出和纯金有什么差别。”一家门店销售人员说，“不过，佩戴在手上的话，尽量不要和硬物剐蹭，否则也会掉色。”说着，销售人员拿出同款“金包银”手镯样品向记者展示该产品切割面的内核和金层厚度，她表示，“我们每款产品都支持检测机构检测并出具相关书证，就是要让消费者明明白白消费。”

其他一些“金包银”门店的销售员也表示，当地市场监管局工作人员久不久就会上门抽查检测，“我们不敢，也没必要作假”。

“从抽检结果看，水贝黄金珠宝合格率在全国位居前列。”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罗湖监管局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为进一步擦亮“中国宝都 深圳水贝”品牌，罗湖区政府、水贝社区所属的翠竹街道与罗湖监管局，都分别成立水贝黄金珠宝消费街区监管服务工作专班，除了通过市、区市场监管局进行日常监管外，还督促卖场和行业协会开展抽查检测等工作，确保消费者放心购买。

这就是喧嚣的互联网之外，记者实地探访后获悉的“水贝真相”。

红星新闻记者 罗天